我家有一只矮钟,是母亲留下的。钟面镶嵌在深褐色的木框里,像一张苍老的脸。时针分针都短得出奇,仿佛被人恶意剪掉了一截。

邻居陈太太说这钟不吉利。“钟就该高大气派,你这个矮墩墩的,像个跛子。“她皱着眉头说。我笑笑不答话。陈太太不知道,这钟走得比她家那座落地大钟还准。

母亲临终前把钟给了我。她说:“这钟很特别,它只走你最重要的时间。“我不明白她的意思,直到遇见了周先生。

周先生是我的相亲对象。他西装革履,眉清目秀,笑起来温和有礼。第一次约会时,他请我去咖啡馆。“你看起来很特别。“他说。我低头看着咖啡杯:“大概因为我比较矮。”

他哈哈大笑:“不,是你的眼神。像是藏着故事。”

那天回家,我发现矮钟停了。表针凝固在下午三点十五分。我试着上弦,它仍纹丝不动。

第二次约会在一个雨天。周先生撑着伞来接我。“今天想去看电影吗?“他问。我说好。电影院里黑漆漆的,我看着银幕出神,忽然感觉手被轻轻握住。

回家后,矮钟又开始走动了。

我们开始频繁约会。他喜欢听我讲故事,我喜欢看他微笑。渐渐地,我发现矮钟总在我们见面时走动,其他时候就静止不动。

直到那天,我在街上偶遇周先生和一个高挑的女人。他们说说笑笑,十指相扣。我躲在路灯后面,看着他们消失在转角。

回家后,矮钟依旧凝固在那个时间:下午三点十五分。我终于明白母亲的话——它只走最重要的时间。而我和周先生的时间,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结束了。

我坐在矮钟下面,看着短短的时针分针。原来爱情和时间一样,都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独角戏。窗外响起陈太太的声音:“这钟真是不吉利。”

我轻声说:“不,它很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