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,请您跟我来。”

张开眼睛的刹那,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我的病床前。他神情严肃,态度却十分礼貌。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雪白的病房内。

“请问,我在哪儿?”我开口问道。

“请您不要紧张,您现在在我们医院。”男子平静地说,“我是这家医院的主治医生,您已经在这里住院一个月了。”

“一个月?”我更加疑惑了,“可是我完全不记得……”

“您遭遇了严重的车祸,头部受到重创,我们为您进行了手术。”医生解释道,“手术成功率很高,但副作用之一就是可能会导致短期记忆丧失。不过请别担心,这只是暂时的,您的记忆很快就会恢复的。”

我试图搜索大脑,却一无所获。的确,我对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毫无印象。

“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我喃喃自语。

“车祸的详情我们也不太清楚,不过警方会进行调查的。”医生说,“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您尽快康复。我这里有您的妻子和女儿,她们一直陪在您身边,非常想见您一面。”

“我的妻子和女儿?”我愈发迷茫了。

“Yes先生,她们就在门外,我这就请她们进来。”

医生转身走到病房门口,轻声交谈了几句。很快,一个中年女子手拉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。

“亲爱的,你终于醒了,我们好高兴!”女子惊喜地说,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,“这一个月来我们好担心你啊!”

小女孩也激动地望着我:“爸爸,你终于醒了!我好想你!”

我愣愣地看着她们,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她们的任何记忆,却一无所获。我的记忆处于完全的空白,对这两个人毫无印象。

“我……我很抱歉,你们是?”我结结巴巴地问。

女子和小女孩都楞住了。

“亲爱的,你在说什么呀?”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“我是你的妻子杨悦,这是我们的女儿小晴啊!”

“对不起,我真的完全记不起来……”我满脸歉意。

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,但她很快平复下来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没关系的,你慢慢恢复,一定会想起我们来的。”

“爸爸,我画了很多画想给你看,你一定会喜欢的!”小女孩说。

我感到非常自责和难过。面前的两个人明明跟我关系密切,我却毫无印象,这简直太残忍了。

“医生,我的记忆要多久才能恢复?”我询问道。

“这要看您的身体恢复状况。”医生说,“我建议您先多与家人在一起,熟悉的环境和关系可以帮助唤醒记忆。您放心,大部分病例都能在半年内记忆完全恢复的。”

我点点头,心中升起了希望。

从那以后,妻女天天来看我。她们会给我看我们的婚纱照、家庭合影;给我讲我们的爱情故事、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; fing我最喜欢吃的菜,唱我最喜欢听的歌曲。我感觉她们对我的关爱是那么真挚,但脑海中依旧毫无印象。

终于,在住院的第三个月,我的大脑有了一点苗头。有一天晚上,一个画面突然出现在我的梦中——一个温馨的饭桌,妻女高高兴兴地吃着饭,而我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们。第二天我兴奋地告诉医生和妻子这个梦,她们也为我感到高兴。这个梦让我看到了希望,我的记忆终会完全恢复的那一天指日可待。

然而让我失望的是,之后的日子我依旧毫无其他记忆碎片。整整半年过去,那个小小的饭桌画面依然是我脑海中唯一的印象。妻女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天天来看我了,可能她们也都累了吧。我能感受到她们内心的失望,这让我责备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
终于,在我住院的第六个月,医生告诉我一个消息:我的妻子提出了离婚。

“这次车祸对您造成的创伤太深了。”医生叹了口气,“您的妻子也尽力照顾了您这么久,但可能她终究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。我们都理解她的选择。”

我愣在原地,脑海中只剩下了无尽的空白。

离婚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。我独自一人回到了曾经的家,一个空荡荡的房子。

直到有一天,一个朋友来看我,手里捧着一本相册。

“这是你的婚礼相册,我想还是留给你比较好。”他有些尴尬地说。

我翻开相册,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与一个陌生的新娘在教堂门前合影。

“可这里的新娘不是我前妻啊。”我愕然道。

“什么前妻?”朋友讶异地说,“你以前根本就没有结过婚啊!”

我猛地抬头,朋友的表情十分真诚。这一刻,我脑海中那几近占据全部记忆的一小块碎片也突然消失不见,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支离破碎。

我的妻子,我的女儿,我渴望了许久的记忆,竟都只是一场空中楼阁,一场蜃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