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头那家馒头铺子生意特别好,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常常说:“没有矮的馒头,就像没有齿轮的钟。”矮的馒头是个小个子男人,年龄不详,脸上总挂着尴尬的笑,就像他的人生一样。
他的家里住着三口人:老婆、高于一米八的儿子,还有他自己。他们一家人每周日晚上就在破旧的小饭桌旁聚餐,像以往一样,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馒头。每次,矮的馒头都会往那长得过高的儿子那边递过一个自己做的馒头,“拿着,吃吧。”他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说。
儿子已经听惯了父亲的调侃,只是默默接过,莞尔地翻看手中的面团子。“爸,你就不能头一回做个大个的?不然我怎么和那帮同学比啊,他们的家传宝不都是大的?”他故作认真地说道。
妈妈没抬头,只是对着锅里转悠的汤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:“矮的好,结实,但毕竟大不过那大饼卷油条。”这显然已是无数次重复的对话。
王家三口人之间的谈话总是充满了这样淡淡的喜感。尽管如此,生活的磨砺终将渗入这些幽默之中。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,矮的馒头收到一封信,信上写满了银行寄来的警告——他的房子就要被收走了。在长长的叹息之后,矮的馒头小声说:“看来不只是钟要有齿轮,房子也得要个钥匙。”
“爸,可以考虑搬去大城市。”儿子一边翻滚着手中的白面团子一边建议,“那里机会多,只要能捱过最初的艰难。”
老婆撇了一眼矮的馒头,只是叹了口气,“咱这手艺在城里可没啥地儿。”说完便不再吭声,把注意力放回到锅里。
矮的馒头从未想过自己的斜阳岁月会在黑暗中收场。他在心底里很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,却又未曾想过改变。“城里,城里哪有馒头铺子的地儿,”他喃喃自语,却像是一颗无形的石头击破了寂静的夜。
那个夜晚,他们祖孙三代吃了最后一顿晚餐,灯光下的影子悠长,这一餐的悲剧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沉重。人们传说秋天里的那场大雨带走了矮的馒头,而他的家人没再回来村子。
村子里人们的谈论也渐渐消失,只是在夜深人静时,吹过村头馒头铺子的那阵风,仿佛带着那句家常说的:“没了矮的馒头,这钟就再也敲不响了。”